杜甫五古《白水县崔少府十九翁高斋三十韵》读记李春城 姐妹花

（小河西）

时安史之乱爆发已半年。玄宗杀了封常清、高仙芝等大将后，任用哥舒翰守潼关。安禄山正在想主张攻潼关。杜甫内助本寄居奉先，写此诗时杜甫将他们从奉先北移白水。【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卷2同州：“白水县，望。……春秋时秦、晋战于彭衙是也。后魏文成帝分澄城郡于此置白水县及白水郡，郡南临白水，因以为名。”】崔少府十九翁：杜甫舅氏。前年夏秋，杜甫在白水和奉预知过白水县令舅舅崔顼，其时写了两首诗：《白水明府舅宅喜雨》和《九日杨奉先会白水崔明府》。此次杜甫投奔的舅舅是少府，名崔顶，崔顼之弟。

白水县崔少府十九翁高斋三十韵（杜甫）

天宝十五载五月作

客从南县来，盛大无与适。旅食白天长，况当朱炎赫。

高斋坐林杪，翌晚游衍阒。黎明陪跻攀，傲睨俯悬崖。

崇冈相枕带，郊野怀目下。始知贤主东说念主，赠此遣愁寂。

【肃肃】南县：指奉先县。《太平世界记》卷28同州蒲城县：“后魏太和十一年分白水县于此置南白县，以在白水之南为名。属白水郡。唐开元四年十月，改为奉先县。”

盛大：无常不定。《入西塞示南府同寅》（梁-何逊）：“年级以蹉跎，生平任盛大。”适：归向。无与适：无所适归。《两当县吴十侍御江上宅》（杜甫）：“行迈心多违，外出无与适。”

朱炎：烈日。《纂要》（梁-萧绎）：“夏曰朱夏、酷热。”《雨》（杜甫）：“白谷变征象，朱炎何在哉。”赫：《说文》：“赫，火赤貌。”《云汉》（诗经）：“赫赫炎炎，云我无所。”

高斋：荣华书房；对他东说念主屋舍尊称。《别赠》（隋-孙万寿）：“高斋屏余热，珍簟宿轻寒。”林杪：树梢；林边。《说文》：“杪，木标末也。”《感时赋》（晋-陆机）：“猿长啸于林杪，鸟高鸣于云表。”

翌晚：连宿两夜。《左传》庄公三年：“凡师，一宿为舍，再宿为信，过信为次。”《秋兴》（杜甫）：“翌晚渔东说念主还无为，清秋燕子故飞飞。”游衍：浮松游逛。《板》（诗经）：“昊天曰旦，及尔游衍。”《行田登海口盘屿山》（南朝宋-谢灵运）：“远游碧沙渚，游衍丹山岭。”阒（qù）：沉寂。《泣赋》（梁-江淹）：“阒寂以念念，表情留连。”《暮登四安寺钟楼寄裴十》（杜甫）：“多病独愁常阒寂，故东说念主再见未安宁。”

睨（nì）：斜睨。《说文》：“睨，视也。”《送宣武徐巡官》（唐-罗隐）：“傲睨公卿二十年，东来西去只温和。”

崇冈：高冈。《舞剑歌》（唐-李靖）：“陟崇冈兮望四围。”《病柏》（杜甫）：“有柏生崇冈，童童状车盖。”枕带：依傍，近连。《水经注-江水一》：“江阳县枕带双流，据江洛会也。”《南池》（杜甫）：“呀然阆城南，枕带巴江腹。”

贤主东说念主：《经乱后将避地剡中……》（李白）：“崔子贤主东说念主，欢快每相召。”

【玩忽】俺从南方奉先来，漂流不定，不知移至那处。客居的日子本就嗅觉长，况且是盛夏，炎炎烈日。荣华的屋舍坐落在林至极。连宿两夜，浮松游逛，一派静寂。黎明陪俺登山，睥睨鸟瞰陡削的崖壁。高冈相互依傍，郊野近在目下。才瓦解英明的主东说念主，让俺居住此地排遣愁寂。

危阶根青冥，曾冰生淅沥。上有无心云，下有欲落石。

泉声闻复息，动静随所击。鸟呼藏其身，有似惧弹射。

吏隐说念性格，兹焉其窟宅。白水见舅氏，诸公乃仙伯。

杖藜长松阴，作尉穷谷僻。为我炊雕胡，放肆展良觌。

【肃肃】青冥：苍天。《九念念-悼乱》（汉-王逸）：“玄鹤兮高飞李春城 姐妹花，曾逝兮青冥。”淅沥：《雪赋》（南朝宋-谢惠连）：“霰淅沥而先集，雪纷糅而遂多。”《定情篇》（唐-乔知之）：“碧荣始芬敷，黄叶已淅沥。”

无心云：浮云。《归去来辞》（东晋-陶潜）：“云无心以出岫，鸟倦飞而知还。”

弹射：用弹丸射击。《汉书-宣帝纪》：“其令三辅毋得以春夏擿（zhì）巢探卵，弹射飞鸟。”

吏隐：指隐于下位而非隐于山林。《蓝田山庄》（唐-宋之问）：“宦遊非吏隐，隐痛好幽偏。”

窟宅：动物洞穴；神怪居处。《出为豫章……》（唐-张九龄）：“灵仙未曾旷，窟宅何其深。”《奉同郭给事汤东灵湫作》（杜甫）：“中夜窟宅改，移因风雨秋。”

诸公：各位父老。《史记-田叔传记》：“叔为东说念主刻廉自喜，喜游诸公。”张守贞正义：“诸公谓丈东说念主行也。”仙伯：仙东说念主。《贻王侍御出台掾丹阳》（唐-储光羲）：“金丘华阳下，仙伯养晦处。”

雕胡：茭白子实；煮熟为雕胡饭。《风赋》（宋玉）：“主东说念主之女，为臣炊雕胡之饭。”《宿五松山下荀媪家》（李白）：“跪进雕胡饭，蟾光明素盘。”

觌：晤，碰面。良觌：精粹的碰面。欢聚。《南楼中望所迟客》（南朝宋-谢灵运）：“搔首访行东说念主，引颈冀良觌。”

【玩忽】高高的台阶，好像根植于苍天；似有层冰生出冷风淅沥。头上是无心漂荡之云，眼下是未落欲落之石。泉声响起又忽然停息，活水动静随其所受冲击。鸟儿招呼掩安体格，好像恐怕被弹丸射击。“吏隐”二字说念出了您的真性格，这儿才是贤良居处。白水见到舅舅，舅舅都像仙伯。拄着环杖走在长松之下，在偏僻的穷县作念县尉。为俺一家作念雕胡饭，咱们采集餍足放肆。

坐久风颇怒，晚来山更碧。相对十丈蛟，歘翻盘涡坼。

何得空里雷，殷殷寻地脉。烟气蔼崷崒，魍魉森惨戚。

昆仑崆峒颠，回顾如不隔。

【肃肃】歘（xū）：快速。《望庐山瀑布水》（李白）：“歘如飞练来，隐若白虹起。”盘涡：旋涡。《广溪峡》（唐-杨炯）：“惊浪回高天，盘涡转山地。”《愁》（杜甫）：“盘涡鹭浴底心地，独树花发自分明。”

殷殷：象声词。《长门赋》（汉-司马相如）：“雷殷殷而响起兮，声象君之车音。”《杭州新造南亭子记》（唐-杜牧）：“倚老松，坐怪石，殷殷潮声，起于月外。”地脉：地的条理；地势。《登庐山》（南朝宋-鲍照）：“洞涧窥地脉，耸树隐天经。”《送吴宣从事》（唐-孟浩然）：“旌旆边庭去，山川地脉分。”

蔼：潸潸饱和。《广雅》：“蔼蔼，盛也。”《采桑》（南朝宋-鲍照）：“蔼蔼雾满闺，融融景盈幕。”《长门赋》（汉-司马相如）：“望中庭之蔼蔼兮，若季秋之降霜。”崷（qiú）崒：崷崪。肥大。《游黄蘖山》（梁-江淹）：“残杌（wù）千代木，崷崒永劫烟。”《郊行寄杜位》（岑参）：“崷崪空城烟，苍凉曲山景。”

魍魉：虚无缥缈的影子；山精。《淮南子览冥训》：“浮游，不知所求；魍魉，不知所往”。《鼋头山神女歌》（唐-韦应物）：”魂同魍魉潜太阴，身与空山长不朽。”惨戚：悼念苍凉。《答李陵》（汉-苏武）：“忧心常惨戚，晨风为我悲。”《答车茂安书》（晋-陆云）：“荆棘愁苦，举家惨戚。”

【玩忽】坐了很久，风刮个不休；天色将暮，山岭显得更碧。好像靠近十丈的蛟龙，快速翻滚使旋涡开裂。哪儿来的天上惊雷？霹雷隆地似来寻找地面的条理。潸潸饱和山顶，山川鬼魅暗淡森悼念苍凉。回头向西北遥望，仿佛昆仑与崆峒山就在当前。

前轩颓倒映，巉绝华岳赤。兵气涨林峦，川光杂锋镝。

知是相公军，铁马潸潸积。玉觞淡无味，胡羯岂劲敌？

长歌激屋梁，泪卑劣衽席。

【肃肃】颓：摧颓；歪斜。《寡妇》（魏-曹丕）：“妾心感兮惆怅，白天急兮西颓。”倒映：返照。

巉（chán）：险峻，笔陡。《入琵琶峡望积布矶……》（王人-刘绘）：“巉岩如刻削，可望弗成亲。”

兵气：交往的敌对。《从军行》（李白）：“饱读声鸣海上，兵气拥云间。”锋镝：刀刃和箭镞。借指火器。《过秦论》（汉-贾谊）：“收世界之兵，聚之咸阳，销锋镝。”《名都篇》（魏-曹植）：“揽弓捷鸣镝，长驱上南山。”

相公：《旧唐书-哥舒翰传》：“及安禄山反，上以封常清、高仙芝丧败，召翰入，拜为皇太子时尚戎马元戎……河陇、北方兵及蕃兵与高仙芝旧卒共二十万，拒贼于潼关……十五载，加翰尚书左仆射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。”

玉觞：玉杯。羽觞。《皇帝颂》（汉-黄香）：“献万年之玉觞。”《于谯作诗》（汉-曹丕）：“丰膳漫星陈，琼浆盈玉觞。”

胡羯（jié）：安史叛军。《继位大赦文》（唐-李亨）：“乃者羯胡乱常，京阙失守。”《旧唐书颜杲卿传》：“禄山怒曰:'吾擢尔太守，何所负而反？’杲卿横目骂曰:'汝营州牧羊羯奴耳。’”

长歌：典“长歌激梁”。《列子集释-汤问篇》：“昔韩娥东之王人，匮粮，过雍门，鬻（yù）歌假食。既去而余音绕梁，三日接续。”衽（rèn）席：卧席；坐席；宴席。《晚霁中园喜赦作》（唐-储光羲）：“几悲衽席湿，长叹垣墙毁。”《奉和圣制送张说巡边》（唐-卢从愿）：“衽席知无战，兵戈示不忘。”

【玩忽】前窗夕阳斜辉，映红险峻笔陡的华山。山林里涨满交往的敌对，山川中仿佛混合着火器。俺知说念这是哥舒翰的戎马，照旧像潸潸相通引诱。好意思酒喝起来也淡而无味，安史叛军哪儿是劲敌？俺放声赞许，歌声浪荡屋梁；俺热泪滔滔，泪水流遍坐席。

东说念主生半哀乐，天地有顺逆。慨彼万国夫，休明备征狄。

猛将纷填委，庙谋蓄长策。东郊何时开？带甲且未释。

欲告清晏罢，难拒幽明迫。三叹酒食旁，何由似平昔。

【肃肃】顺逆：顺与逆。《孟子-离娄上》：“顺天者存，逆天者一火。”《和送春诗送陈泽民》（宋-吴芾）：“东说念主事苦参商，天意有顺逆。”

休明：好意思好晴明；明君；盛世。《始出尚书省》（王人-谢朓）：“惟昔逢休明，十载朝云陛。”《送袁太祝尉豫章》（唐-孟浩然）：“何幸遇休明，不雅光来上京。”

填委：纷集；堆积。《杂诗》（汉-刘桢）：“职事相填委，文墨纷消亡。”《结定襄郡狱效陶体》（唐-崔颢）：“谤书盈几案，文墨相填委。”

庙谋：庙算；借指方针者。《后汉书-光武纪赞》（南朝宋-范晔）：“明明庙谋，赳赳雄断。”《奉送王信州崟北归》（杜甫）：“徙倚瞻王室，安宁仰庙谋。”长策：善策。《北王人书-王琳传》：“吴兵甚锐，宜长策制之，慎勿轻斗。”《至陵阳山登天柱石……》（李白）：“拥兵五陵下，长策遏胡戎。”

东郊：泛指国都以东郊外。《礼记-月令》：“立春之日，皇帝亲帅三公、九卿、诸侯、医生以迎春于东郊。”

释甲：脱下战衣；罢兵。《左传》襄公二十八年：“庆氏之马善惊，士皆释甲束马而饮酒，且不雅优。”《为袁绍上汉帝书》（汉-陈琳）：“虽欲释甲投戈，事不得已。”

清晏：清吉祥宁；淡雅的宴集。《三国志-魏志-钟会传》：“拓平西夏，方隅清晏。”《贞不雅政要-政体》（唐-吴兢）：“今陛下富足四海，表里清晏。”《答洛阳主东说念主》（唐-陈子昂）：“方谒明皇帝，清晏奉良筹。”

幽明：日夜。《礼记-祭义》：“祭日于坛，祭月于坎，以别幽明，以制荆棘。”郑玄注：“幽明者，谓日照昼，月照夜。”《赠故东说念主马子乔》（南朝宋-鲍照）：“一为天地别，岂直限幽明。”

三叹：描摹叹气之深。《左传》昭公二十八年：魏子曰：“惟食忘忧，吾子置食之间三叹，何也？”《惜别行送刘判官》（杜甫）：“九囿兵革浩茫茫，三叹离合临重阳。”

【玩忽】东说念主一世哀乐参半，天地也有顺有逆。叹气本是万国之主的盛世明君，目前准备征讨夷狄。踊跃的将领云集，朝廷军师怀有长策。国都东郊何时盛开？将士的战衣尚未脱去。就要说淡雅的宴集畛域，难以挣扎夜幕驾临。在酒席旁再三叹气，若何能力像昔时那样？（“难拒”的也不仅仅由日变夜的急迫。还有由盛转衰的急迫。“清晏罢”了，梗概大唐盛世也要畛域了。）

【诗意串述】此诗共六十句。首四句顶住布景。杜甫携家东说念主从南来，也不知该寄居何方。路径漫漫，白天漫长，烈日炎炎。接着八句写高斋前景。高斋在“林梢”。枕带高冈，目下郊野，可鸟瞰悬崖。舅父陪俺黎明登山恣游两天。显著，舅父是要俺在这空气崭新沉寂无东说念主处“遣愁寂”。再八句写高斋近景。“危阶”似植根于苍天，似有飕飕冷风来自层冰。上有浮云、下有巨石。泉声忽急忽缓、鸟儿安身本事。（俺也像鸟儿“惧弹射”“藏其身”。）写高斋之景是说此处可“遣愁寂”，亦然为“吏隐”铺垫。“吏隐”八句写舅氏及管待之情。舅舅仅仅僻县尉，吏隐才是真性格，白水舅氏如仙东说念主，高斋即是仙东说念主窟。舅氏“为我炊雕胡”，此次采集真好意思好。“坐久”12句写山中暮年。写山涧瀑布山下雷声山顶潸潸山崖返照还写山中精怪。写景是在为后边感叹阵势作铺垫。风狂水激，似蛟坼盘涡。雷动烟迷，如魍魉惨戚。“风颇怒”“盘涡坼”“空里雷”“森惨戚”这些词都有显著的情谊色调。写景而兼影阵势，语含比赋。“兵气”八句由景转入阵势。夕阳返照中，似乎看到“兵气”、“锋镝”。由此引出“相公军”，也即是速即汇聚的哥舒翰二十万将士。俺不解白，安史叛军难说念是劲敌？为啥朝廷就没主张？预见这儿，好意思酒无味泪流衽席。“东说念主生”八句感叹阵势。感叹一：东说念主生有乐有哀，如同天地有顺有逆。大唐盛世本是万国来朝，目前皇上还要征讨夷狄。感叹二：猛将云集，善策已蓄，何时开潼关收东郊？其时哥舒翰、郭子仪、李光弼等均合计应固守潼关，但杨国忠却进诽语，要玄宗逼哥舒翰出关。这事儿难说念杜甫也知说念？朝廷如何用兵哥舒翰何时出关这种政策抉择不是杜甫考虑的。由于安史叛军近在目下一关之隔，杜甫不得不考虑将家东说念主寄居到相对安全处。但杜甫期盼着早收东郊。末四句收结。或有两层敬爱。一是说天已晚，宴集将罢。二是说荣枯变化的急迫难以挣扎。杜甫似乎感到了啥。靠近将要畛域的酒菜，杜甫不知说念大唐“平昔”的“清晏”还会再来吗？

【参考文件】查屏球《微臣、东说念主父与诗东说念主—安史之乱初杜甫行迹考论》《安徽大学学报》2018(02)】

【备忘】杜甫此次到白水或是期骗放假时刻。夏至假加上旬假。夏至是五月十六日。乱军六月九日破潼关，十九日入长安。杜甫五月中从长安至奉先，又携家东说念主自奉先至白水。安置好家东说念主后杜甫应又回到长安。六月九日潼关破，十三日玄宗逃离长安。或杜甫亦然这时向北逃离长安（长安东有乱军），经华原至白水，又携家北逃鄜州。长安到华原七十五公里，华原到白水约一百公里李春城 姐妹花，白水到鄜州三川约两百公里。杜甫一家逃到三川时，已是七月中了。